蛇姬暴露

在這個失眠的夜晚，我想起了逝去的大伯。

讀過龍應臺的《如果你四郎哭泣》，我以，像老人那樣的人生，應該是最苦楚的吧。

可是，當我回想起大伯，掂量著他的一生，才領悟那句;幸福的人生都因差不多的原因而幸福，而不幸的人生，卻各有各的不幸。

還在那個學著阿伊吱呀的年齡，大伯便離開了自己的親生父母，被抱養到我們家（爺爺的哥哥的兒子），而他過繼到我們家幾年後，便把他爸爸氣的上吊，從此開始了他艱苦的一生。

我無法得知，他是怎走過他人生的上半場的，當我開始有記憶起，他那古銅色的臉上已布滿了波浪般的皺紋。

大伯酷愛音樂，擅長于吹嗩和拉二胡。我始終無法相信，在那個吃不飽飯的年代，在那個遠離喧囂的寧靜小鎮，在那片以麻將和撲克牌主流的土地上，竟然還能孕育出這一個有高雅興致的人。


或許是受他的熏陶，我也喜歡上擺弄那些能發出美妙旋律的樂器。小學的時候開始學習吹竹笛，記得小時候，常常一個人拿著笛，牽著牛，跑到河邊，在那片被河水沖刷出來的草地上，書寫著現在的回憶。農村的小孩子沒見過世面，年少無知的我，總固執的認，那應該就是傳說中的牧童和牧笛吧。只是不知道，在我的這個年齡，大伯都是怎度過的。

大伯有一把二胡，那是他;北漂十幾年所帶回來的精神財富。

了謀生，九十年代初大伯便北上成了中國民工先鋒隊的一員，民工的精神生活是極度匱乏的。大伯省吃儉用，花了一百多塊錢買下了那根陪他走過下半場的二胡，而這根二胡，最終也陪他走進了天堂。

待我讀初中的時候，大伯回到了老家種田。因音樂的緣故，我們成了一對忘年交。

每當周末，特別是暑假的時候，忙碌了一天之後，我們總愛在晚飯後，乘著暮色和涼風，一起享受我們的自娛自樂。大伯畢竟沒受過專業的訓練，偶爾會跑跑調，不過，沒有人會在意這些，如果我不在意的話。他最愛的曲子是阿炳的《二泉映月》，而《梁祝》、《良宵》、《漢宮秋月》、《春江花月夜》這些也都是我們常;演奏的曲目。那時，我喜歡用豎笛或者簫給大伯伴奏，因豎笛和簫的音色相對竹笛來說要柔和，那樣就不會壓過大伯的二胡聲。這樣的生活一直持續到我讀大學。對我來說，那是一段美妙、難忘的時光。或許對大伯來說又何嘗不是呢。

不知道什時候開始，大伯開始消瘦，生活的苦澀和歲月的打磨，錚錚男兒被病痛折磨得只剩八十來斤。而在他逝世前半個月（2009.10.1），肝癌晚期的他把自己的老母親送上了天堂，在肝癌的苦痛下，他艱苦的站完了人生的最後一班崗。半個月後，他便也撒手人寰，他的使命完成了。只是，我的心裏一直有一個疑問，剛被他拉扯大的兒女們，會不會有一絲子欲養而親不在的感傷？

去年寒假回家，我沒有找到以前大伯伴奏的那幾根笛，或許是大伯不願意一個人在天堂拉著二胡吧，我一直這樣一廂情願的認。
在這個失眠的夜晚，我想起了大伯。 在天堂，也有人給你伴奏嗎？